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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沒先發過(一)

其實應該把(一)改成序篇

 

 

 

表裡相依(一)

 

當吳邪踏上倫敦的土地時,冰冷的空氣像是玻璃碎片刺進胸膛,沒有給他任何傷停時間,讓他想起張起靈,冰冷又讓人措手不及,沒有了他卻會窒息。

 

領了行李後,很快就見到前來接機的人,是個中文標準到令人髮指的金毛老外。

當時被他一聲字正腔圓的吳先生抓住注意力,體型中等的一個中年人,笑容可掬地舉著WELCOME WU的白海報,圓圓的鼻頭不知怎麼讓他想起了胖子,不過對方看起來比胖子靠譜不知多少。對方用標準的中文十分自豪地說了他給自己取的中文名字:「俄司勞」,腔調聽起來比自己聽慣的溫吞不少,對方笑笑自己的中文是台式中文,年輕時去了台灣旅遊,自此就對這些方方正正的「符號」產生了興趣,之後一頭栽進了中國五千年的博大精深裡。再之後更熟稔才知道這貨論文是研究是青銅文。

 

對方開著車載他到L大學的宿舍放行李,又領他到學校辦好了手續,就讓他好好在宿舍休息,說明天一早帶他四處熟悉參觀。

 

「框當!」關上門後,將身上唯一有的一只皮箱打開,故鄉的味道就這麼散開,充斥在異國的房裡,裝修簡潔新穎,房裡很乾淨也只有最基本的家具家電,稱得上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把一件件衣服掛入衣櫃裡,將已經不會再聯絡的故人相片放在房裡唯一的桌上,那張是在長白山雪線上和驢友們拍的,當然少不了胖子潘子還有他三叔,也是他和張起靈唯一在同一個畫面裡的照片。

 

大多時候都是張起靈拿著相機拍他,所以畫面裡只有自己,笑得傻逼犯二,一臉羞怒,還有情動時被偷拍的照片。

那貨的記性不大好,所以很喜歡拍照,常常趁他不注意時偷偷按下快門,忒愛挑他不堪的模樣拍。特別是那次他被那貨操到鬼哭神號,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正要登頂的時候……

 

「咔擦」

 

那貨居然一手拿著相機,另一手摁著他猛幹,他當時羞憤得菊花一緊,那台所費不貲的相機就被吳家小蝌蚪攻擊了,那流氓張也被他這麼一夾交代在他體內,那面癱終於有了表情,一臉爽絕夾雜著驚訝和懊悔的扭曲表情,到現在還讓自己印象深刻。

事後看著那流氓坐在牆角面色鐵青的清理那台Nikon D3S,說不上來的痛快。

 

離開時順手帶出來了,這本滿滿都是自己的相冊,張起靈眼中的吳邪。

 

一頁頁翻過他覺得自己在哭泣,可是雙頰的冰冷和乾燥,讓他驚覺自己忘了淚水的溫熱。

只能暗笑原來自己和林妹妹一樣纖細敏感,如果胖子在的話,應該會腹誹他是林姊姊,根本優柔寡斷纖細敏感到斷了線。

 

或許他是真斷了某條線,才會離開拉拔他28年構成他骨血的天朝,踏上洋鬼子的日不落國。

 

他很清楚自己是個傳統的人,童年在長沙的古老大宅度過,成年晃盪在土裡淘出的明器架構起的古董小店,喜歡西湖旁文人墨客的詩意和觀光客的銅臭,喜歡豆漿燒餅勝過麵包奶茶,聞慣了櫃子裡的樟腦味,怎麼也習慣不了倫敦潮濕的空氣。

 

一切都是新的,語言、飲食、文化和工作都要從頭來過。

但是不要緊,因為在踏上這塊土地前,他最重要的一塊就被刨掉了。

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其餘的、剩下的就算流失也無所謂,根本抓不住。

就像斷了線的風箏,因為心無所繫,所以飛往哪都不重要,吃進什麼,講什麼話都不重要。

 

家人朋友在不在都無所謂,只是寄回去的信被退回杭州跟英國的差別,出櫃的獨苗,老吳家不需要,所以他不再浪費郵資,省下來讓自己多幾頓熱飯吃更重要。

 

他選擇倫敦還是有那麼點逃避的心態,畢竟當初解雨臣將照片甩向他之後去的是美國。

 

他怕了,所以不敢聯絡,害怕再被否定,再被放棄。

過去他是被捧著哄著的天驕之子,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小三爺,被捧上了天摔下來必是粉身碎骨的痛。

 

呵!現在也挺自由,孑然一身,身無長物,只是小古董店存下來的幾年積蓄滿足不了倫敦的高昂物價,他必須在這找份工。

 

誰叫那時他一頭栽進了張起靈眼中的古井幽黑波瀾不驚,讓他一把掰彎自己,摔在井底,從此告別大齡高小帥的直男大好青年人生,成為出水芙蓉弱冠人,清新脫俗小郎君,小菊堪折任採擷,後門今始為君開。

一眼瞬間,那時他就知道了,他這麼多年來等得就是這一人。

他卻沒有想到,當年在他三叔樓下錯身而過的瞬間,只有相遇沒有相守。

對的人,不對的時間,不對的世界,他和張起靈沒有天時地利人和,只有兩年倏忽即逝你追我失蹤的現在,沒有交集在張起靈錯綜複雜的過去,也沒有十年未來。

「活在當下,放手去追」,他娘的活在當下,活得讓他人財兩失家破人流亡,一頭熱得追著人家跑,當他張起靈的小尾巴。

問他後不後悔…讓你犟,讓你當他苦守古董店的吳寶釧!後悔藥沒得吃。

 

所以那時他毫不猶豫得接受了恩師那一紙推薦,給王盟介紹個新活計,賣了小古董店,在機場寄了箱紅星二鍋頭給胖子,從此漂泊。

 

從吳邪,變成Sean Wu就好像一切可以重新來過。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世界忒麼比天朝大了不曉得多少,總有我吳邪的落腳處。

 

雖然他知道碎了的東西,就算拼回去總是不一樣。

他娘的小爺才不是玻璃心。

 

----6.20----

 

 

一直以來,他都厭惡人群,只願意將大自然的壯麗圈入鏡頭裡,將世界的每個無人角落裝入眼中,溶入記憶。

 

直到他遇到了一個人。

讓他想把那人裝入他心裡渺無人煙的風景裡。

 

他心裡的錦繡河山只有一人能入境。

 

 

 

 

他想不起來吳邪的臉。

晨光裡模糊的輪廓,絨絨的像是鍍上層光,笑起來露出的小虎牙和淺淺的笑窩,秀氣的眉彎,讓那張臉顯得溫潤可親,較常人淺了些的棕黑貓眼裡閃著光芒,三分奸商的精光,五分天真,一分堅定不移的犟,還有江南的靈動深情。

他記得每個讓他著迷不已的細節,卻拼不出吳邪完整的容貌。

 

兩片起伏的蝴蝶骨,淺淺的腰窩,身體前傾時翹起的髮尾在他啃咬過無數次的後頸微跳像遺落的陽光。

那具溫熱軀體他比身體主人還要熟悉,摸哪裡會讓吳邪輕輕顫抖,後腰側還有膝蓋窩的痣是吳邪自己一生都看不到的,情動時會不自覺夾緊自己側腰的雙腿總是讓他興奮不已。

一切都變得模糊,只有偶爾施捨般出現在他另一個早晨褲衩濕滑的夢裡。

他知道自己記憶不好,忘性大,很想重新熟悉這一切模糊的細節,就像當初吳邪陪他摸索過去一樣,兩年來他卻找不回吳邪。

 

他話少,格外懷念吳邪那些絮絮叨叨的聲音,一嘴一個「小哥」,興奮的、開心的、擔心的、炸毛怒吼的、委屈的「小哥」。

除了吳邪以外,他不想讓任何人再喊他一聲「小哥」,他怕把記憶裡吳邪喊他的聲音給洗掉。

 

他怕曾經把他聯繫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就這麼斷了。

他一無所有的時候,只有吳邪那麼大方得把自己的世界給了他,創造可以共享的回憶,當他的朋友家人愛人,給了他歸處。

找回過去,深陷過去,他現在只有過去,連吳邪也變成了他的過去。

 

他是習慣漂泊的人,可不知從何時起,走在山間水澗時,他總心心念念會在深夜為他留盞燈的小古董店。

 

兩年前他從長白山被黑瞎子和解語臣從雪堆挖出的時候,他只有一個念頭,他要活下來去見吳邪,恨他也好趕他也好,都要守在吳邪身邊求他原諒。

 

他想吳邪。

他想回家了。

 

然而,當他終於復元到可以自由行動,解雨臣才一臉狠戾地告訴他,吳邪走了。

沒有和任何人道別,就這麼靜靜地離開了。

 

----6/29----

 

解雨臣當時的表情讓他印象深刻,那張一向優雅俊美的臉因自責懊悔而扭曲,眼中的痛苦像是被火燒炙!

字字他都聽得清明,可是他卻不懂每個字連起來是什麼意思,吳邪離開了?不在杭州了?或許是他下意識不想懂,不願意懂!

他只剩下歸巢的本能。

解雨臣看到他露出困惑迷濛的神情,大罵了一聲艸!踢翻了病房裡的椅子,甩門而離開。

黑瞎子一反平時的痞樣,難得嚴肅地對他說:「啞巴!你真他媽傲慢!」

 

恨不得飛到杭州,然而他能使用的身份證件和政府派給他的銀行卡都被埋在長白山的雪裡,他只能心急如焚的坐在火車硬座一次又一次想著要怎麼讓吳邪原諒他,吳邪曾笑他是影帝,可他絞盡腦汁都想不出如何挽回,只有滿懷的不安忐忑和后怕。

 

一出車站他立刻打車到西冷印社,依照記憶中回家的路,奔向吳邪的古董店。

古董店還在,解雨臣騙他!

吳邪還在!

 

他懷著近鄉情怯的心情,慢慢走向店門,幾乎緊張得無法呼吸,心跳加速,完全失去平時的冷靜淡然。

 

迎上來的卻是他不認識的伙計,不是王盟。

他內心一跳,頓時無措只能強自鎮定心神,輾轉打探事情的始末,握緊雙拳卻因用力過度,而微微發顫。

或許是他的表情冷硬,心急讓面無表情的張起靈看起來更加殺氣騰騰,一看是個難伺候的主,那名夥計連退三步,一臉討好,畏畏顫顫地說:「這位大哥您是要討債的話…」

「吳邪呢?」沒有讓那小伙計說完,張起靈迫切想知道答案,多一秒對他來說都是凌遲。

「原原原來您是要找吳…吳老闆,他他他…他把這店頂給我舅舅就出國了大哥您冤有頭債有主…」張起靈的氣勢太過滲人,那小伙計說話開始嗑巴,嚇得縮成一團,卻沒發現那「債主」早就轉身離去。

 

聽到出國二字,張起靈覺得自己已被宣判死刑…

明明自己還在呼吸,卻覺得他已經死了,沒有任何活著的感覺,眼前一黑,過硬的身體素質讓他怎麼也倒不了。

吳邪,真的離開了!

吳邪再不會帶我回家…

 

 

緊握雙拳在掌心刺下月牙型的血洞,那些藏在康復皮膚下的傷痕,似乎都在這一刻綻裂,淌著血。

多年來他引以為傲的忍耐力,化為烏有,疼得讓他張開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從五臟六腑蔓延到指尖,張起靈終於明白,以往他能忍是因為有人替他護住了心,有人替他疼,不是因為他從小到大被灌輸的責任感,那時他還未學會疼痛。

 

他空茫地移動著步伐,不知該何去何從。

 

回過神來,他已經依照過去的習慣,從後巷翻上吳邪在店舖二樓的家,他們曾經共有的家,過去一直為他留的那扇窗緊閉著,就像過去吳邪跟他鬧彆扭時鎖上,花了點小技巧進去,吳邪不知道,他在這扇窗裝了小機關,只要按下外邊的假釘,鎖就會彈開,他才能一次又一次裝作若無其事,促狹看著擋人不成反炸毛的吳邪。

 

屋裡落了層灰,陽光依舊,他熟悉的家具統統被移開,沒有放在過去的位置,新屋主沒有住在這,似乎打算將這裡當作倉庫。

 

他熟門熟路的在書房找到醫藥箱,打開後,才想起他不需要外傷藥,不需要包紮。

 

牆上掛得仍是他過去的作品,山東蒙山的山林、西沙海上的日出還有,他們一起去長白山時拍得稜線上的雪景。

 

臥房裡的衣櫃還留了幾件吳邪沒有帶走的衣服,上面只剩抽屜裡的樟腦味,沒有他熟悉的味道,床被罩上了白布,沒有鋪上他和吳邪一起去挑得灰綠條紋床單。

 

書房沒有什麼改變,書桌上只有吳邪打遊戲時的筆記本被帶走了,書架上則少了幾本古董鑑賞書,吳邪的筆記還有放滿吳邪照片的相冊都消失了……他才想起,唯一一張他帶在身上吳邪的照片,他放皮夾裡的那張已被埋在雪裡!

 

這引爆了他好不容易壓抑下的不安,他開始在屋裡瘋狂的翻箱倒櫃。

沒有!

沒有!一張都沒有!

屋裡沒有任何一張吳邪的照片!

 

抬起頭望著那張被放大的長白雪景,想起上一次看著這空靈美景的時候,兩人肩並著肩,十指交握一起眺望雪山,他將凍僵的手搓了又搓,從懷裡掏出暖寶寶全搓熱了才將一切全塞入自己手中,只一小小動作,心就被他給捂暖了,心裡因充實而平靜,不再涼薄。

 

現在,掌心只剩下幾個月牙型的傷口,沒有那雙就算被胖子腹誹娘氣,仍會捂暖你心的手,那時內心的空靈平靜,變得混亂空虛,像是一鍋被攪糊的湯,所有曾經沈澱下的孤獨失措,失憶時的迷茫,一一浮起讓從身體深處湧出的疼痛攪成狂亂的風暴。

 

終於,他崩潰地跪倒,抓著吳邪留下的格子襯衫,落下父母過世時也未曾落下的淚水,滴落在佈滿灰塵的木地板上。

 

在這讓他熟悉卻又陌生的屋子裡…

只剩下吳邪留給他的回憶,再不見為他守著家的人!

 

 

翻箱倒櫃的騷動,引來了店舖的伙計,楞頭小年輕戰戰兢兢地推開門,

發現剛剛的債主跪在二樓的倉庫裡,發出尖叫,手上拿來防衛的掃帚掉在地上,讓張起靈抬起頭。

看著債主滿臉淚痕,標準電視劇裡老婆跑了的悔恨痴心男,小伙計頓時不知該不該叫警察來!

 

「那啥…這…這位大哥,看起來你也是走投無路了…我就不報警了!你要是需要幫助,我打電話叫我老闆來,看他願不願意給你在這打工。要沒地方住,收留你也是行的,反正這房這麼大……」

 

「……叫你老闆來!」低沉的聲音帶點沙啞!

 

「啥?好好好我馬上打!喂…舅,是我…」伙計一邊給他老闆說明店裡的狀況,一邊腦補著非法入侵債主的各種張起靈知道了會捏爆他的腦洞故事。

這兄弟看起來也是個可憐人,衣服破破爛爛灰頭土臉的,我不跟他計較,他是老婆房子都沒了才忒麼一副兇殘樣,可能老婆被吳老闆拐跑了,還賣了他房,害他回家發現人財兩失,可能還戴了綠帽…巴拉巴拉(以下省略數十字)

 

「我買。」

「……你說啥呢?」伙計說明到一半讓從債主變成綠帽男的聲音打斷!

「我要買下這間房還有樓下古董店,隨他開價。」

 

那冷硬堅決又帶點焦急的神展開發言,讓伙計嚇得掉了手機。

綠帽男秒變霸氣側漏的土財主…泥馬嚇死爹!

 

 

這次,換我等你。

我會守住我們的家。

 

我在這裡,等你回家。

吳邪。

 

我會一直在這裡等你。

你回不來,我去帶你,回我們的家。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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